2009年7月25日星期六

郎咸平:金融战是怎么摧毁日本经济的

郎咸平:金融战是怎么摧毁日本经济的

2009-07-26 10:26:24 来源: 中国江西网 跟贴 139 条 手机看新闻

日本在上世纪60、70年代,透过汽车、家电等等的出口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之一,他的GDP排在世界第二名,仅次于美国。当日本人陶醉于可以说“不”的时候,一场精心策划、天罗地网般的金融战开始酝酿了。

作者:郎咸平

日本在上世纪60、70年代,透过汽车、家电等等的出口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之一,他的GDP排在世界第二名,仅次于美国。在美国开始可怕的金融战之前,日本拥有2850亿美元的美国直接资产与证券资产,控制了超过3290亿美元的美国银行业的资产(占美国银行资产的14%),控制了加利福尼亚州银行业资产的25%以上以及其未清偿贷款的30%,在美国拥有的不动产超过欧共体的总和,购买了美国30%-40%的美国国债,占有了纽约股票交易所日交易量的25%,美国市场上20%的半导体器件、30%以上的汽车、50%以上的机床以及绝大部分消费类电子产品和其它数十种商品和服务都是日本所提供的,以上的成就远远不是2009年中国所能赶的上的。甚至美国檀香山市市长说“檀香山市快变了东京的一个区了”!美国人也自我解嘲说“说不定什么时候日本人买走了我们的自由女神像”!当日本人陶醉于可以说“不”的时候,一场精心策划、天罗地网般的金融战开始酝酿了。

引爆“核弹”

金融战就像一个核子弹一样彻底摧毁了日本经济。日本的《金融战败》一书的作者吉川元忠说日本金融战失败的损失和二战战败的损失是一样的。这个战争是透过三步:

一、日元升值

1985年9月,美、德、英、法、日五国在纽约的广场酒店签署了《广场协议》,这个协议的意思是日本这些年的出口对美国等国家有严重的贸易顺差,所以必须要让日币升值才能缓解贸易的失衡。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游戏。日本政府在协议上签了字之后等于向全世界报告,日币要升值了。因此,大量热钱流入日本购买日元。两年之内日币升值一倍。到了这一步日本的出口制造业差不多瘫痪了,面临极度严重的亏损。

二、让日本调低利率以及签订巴塞尔协议

日本出口制造业在出口遇到极大困难之后面临的必然选择就是希望能透过炒股炒楼能赚一点钱回来。美国政府透过各种力量迫使日本调低利率,从而造成了流动性泛滥,其结果就是股市泡沫、楼市泡沫、通货膨胀,这一切就是美国想要的。对此,而日本政府全面误判,他们认为当前的目标就是要大量投资基础建设,保持日本经济高速增长,美国对这方面表示是非常的支持。当时的前川报告中计划提列430万亿日元,在未来的十年当中陆续投入基础建设。如此一来,日本的大量的社会资源被吸纳到基础建设上来,使得日本私人投资大幅减少。而这一切是美国在背后推波助澜,美国的官员、学者都在国际媒体上面不断的称赞日本人做的好,称日本会成为拉动世界经济的火车头。因此日本各大制造业、银行手中拥有了大量的股票、大量的房地产。

1987年12月10号,美国联合了十二个国家签订了巴塞尔协议,这个协议要求全世界的银行都提高资本率到8%。当时,法国不同意、德国不同意、日本也不同意这个协议。然而美国规定,如果与美国任何银行交易,对方的资本率必须8%,否则他不与对方交易。美国同意日本用所买股票的45%做为资本金。由于银行信贷规模缩减,因此日本的对外收购噶然停止。美国通过巴塞尔协议逼迫日本的对扩张陷于停顿。

三、金融“核弹头”——股指期权

在1989年的时候,美国发明了一种新的工具叫做股指认沽期权,当时由摩根士丹利和所罗门兄弟公司开始阻击日本。他们说日本保险公司开赌局,美国人进来赌,不管胜负,进入赌场就交门票,日本人同意了。他们的赌的是一年之后的日经指数,日本人认为日经指数不会跌,因此日本人开了无数的赌局。到了1989年的12月29号,日本指数到了前所未有的38915点,从这个时候美国人开始引爆“原子弹”。由高盛带头阻击日本,高盛通过丹麦政府去卖赌单,使得赌单更有价值。整个赌局越做越大, 日本人不知道签了多少赌单,全世界都参与进来。美国在阻击日经指数之后,日本人才明白原来股票是可以跌的。股市开始崩盘了,楼市开始崩盘了,日本楼市持续十几年下跌,现在的日本以美国马首是瞻,因为吃了第二颗原子弹。 (本文来源:中国江西网 )

2009年7月23日星期四

恢复ext3文件系统上被删除的文件

发信人: josephpei (linux), 信区: LinuxApp
标  题: 恢复ext3文件系统上被删除的文件
发信站: 水木社区 (Fri Jul 24 00:29:35 2009), 站内

zz未验证

http://mlsx.xplore.cn/2009/07/22/recover-undeleted-files-on-ext3-filesystem.html

是的,我知道ext3文件系统上,一旦文件被删除(rm -rf ),就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而且从ext3文件系统的FAQ中提到的一条也能印证这点:

    Q: How can I recover (undelete) deleted files from my ext3 partition?

    Actually, you can’t! This is what one of the developers, Andreas Dilger, said about it:

    In order to ensure that ext3 can safely resume an unlink after a crash, it actually zeros out the block pointers in the inode, whereas ext2 just marks these blocks as unused in the block bitmaps and marks the inode as “deleted” and leaves the block pointers alone.

    Your only hope is to “grep” for parts of your files that have been deleted and hope for the best.

但是,但是,这不是事实的全部,被删除文件的所有信息可能都还在磁盘上,包括块指针。

Carlo Wood在2008年2月7日不小心使用了rm -rf 删除了/home目录,损失数据超过3GB,而唯一的备份还是2007年6月份的,他不甘心他的数据就这么丢失,于是就还是研究ext3文件系统,牛人就 是牛人,他花了3个星期,写了将近5000行代码,他恢复了所有的文件。

光说不练是假把式,我们就祭出他的工具–ext3grep。如果你是debian/ubuntu用户,那你走运了,直接sudo apt-get install ext3grep就可以了,其他系统我没有尝试过,源代码可以在这里下载。

我 们可以一步一步的从文件系统原理来告诉你如何恢复一个文件,但是我怕你还没有看完,就走人了,所以我就先给一个快速演示给大家看看:我们先删除 /boot目录(/dev/sda2分区)下的某一个文件(如果你不相信他能恢复,请先行备份),然后利用这个工具来恢复这个文件。

1)备份并删除文件

root@wgzhao-nb:/boot# cp initrd.img-2.6.28-13-generic  /var/tmp/
root@wgzhao-nb:/boot# mount -o rw,remount /dev/sda2 /boot
root@wgzhao-nb:/boot# rm -rf initrd.img-2.6.28-13-generic
root@wgzhao-nb:/boot# sync

2)如果你为了保险其间,可以立刻将boot分区(/dev/sda2)挂载为只读

root@wgzhao-nb:/boot# mount -o remount,ro /dev/sda2 /boot

3)假定你不记得你要恢复的文件的名字了(大部分情况是不会记得的),我们要列出包含删除文件目录下所有包含的文件,包括被删除的文件。

root@wgzhao-nb:/boot# ext3grep /dev/sda2 --dump-names
Running ext3grep version 0.10.1
WARNING: I don't know what EXT3_FEATURE_COMPAT_EXT_ATTR is.
Number of groups: 13
Minimum / maximum journal block: 527 / 4641
Loading journal descriptors... sorting... done
The oldest inode block that is still in the journal, appears to be from 1246156824 = Sun Jun 28 10:40:24 2009
Number of descriptors in journal: 364; min / max sequence numbers: 310 / 883
Finding all blocks that might be directories.
 
[...]
 
System.map-2.6.18-128.1.14.el5
System.map-2.6.18-53.11AXS3
System.map-2.6.28-13-generic
System.map-2.6.28-14-generic
System.map-2.6.30-10-generic
System.map-2.6.30-10-generic.dpkg-new
System.map-2.6.30-10-generic.dpkg-tmp
 
[...]
lost+found
module-info
symvers-2.6.18-128.1.14.el5.gz
symvers-2.6.18-53.11AXS3.gz
vmcoreinfo-2.6.28-13-generic
vmcoreinfo-2.6.28-14-generic
vmcoreinfo-2.6.30-10-generic
vmcoreinfo-2.6.30-10-generic.dpkg-new
vmcoreinfo-2.6.30-10-generic.dpkg-tmp
vmlinuz
vmlinuz-2.6.18-128.1.14.el5
vmlinuz-2.6.18-53.11AXS3
vmlinuz-2.6.28-13-generic
vmlinuz-2.6.28-14-generic
vmlinuz-2.6.30-10-generic
vmlinuz-2.6.30-10-generic.dpkg-tmp

4)看了这个列表你总知道你要恢复的文件名字了吧,我们这里是initrd.img-2.6.28-13-generic,如果你还是不记得,唉,好人做到底,给你必杀技,使用下面的指令:

root@wgzhao-nb:/boot# ext3grep /dev/sda2 --ls --inode $(ls -id  /boot |awk '{print $1}')
Running ext3grep version 0.10.1
WARNING: I don't know what EXT3_FEATURE_COMPAT_EXT_ATTR is.
Number of groups: 13
Loading group metadata... done
Minimum / maximum journal block: 527 / 4641
Loading journal descriptors... sorting... done
The oldest inode block that is still in the journal, appears to be from 1246156824 = Sun Jun 28 10:40:24 2009
Number of descriptors in journal: 364; min / max sequence numbers: 310 / 883
Inode is Allocated
Finding all blocks that might be directories.
D: block containing directory start, d: block containing more directory entries.
Each plus represents a directory start that references the same inode as a directory start that we found previously.
 
Writing analysis so far to 'sda2.ext3grep.stage2'. Delete that file if you want to do this stage again.
The first block of the directory is 513.
Inode 2 is directory "".
Directory block 513:
.-- File type in dir_entry (r=regular file, d=directory, l=symlink)
|          .-- D: Deleted ; R: Reallocated
Indx Next |  Inode   | Deletion time                        Mode        File name
==========+==========+----------------data-from-inode------+-----------+=========
0    1 d       2                                         drwxr-xr-x  .
1  end d       2                                         drwxr-xr-x  ..
6    7 r      14  D 1248245870 Wed Jul 22 14:57:50 2009  rrw-r--r--  symvers-2.6.18-53.11AXS3.gz
15   16 r    6058  D 1248086531 Mon Jul 20 18:42:11 2009  rrw-r--r--  vmlinuz-2.6.28-13-generic
16   17 r    6063  D 1248086910 Mon Jul 20 18:48:30 2009  rrw-r--r--  System.map-2.6.28-13-generic
17   18 r    6054  D 1248086910 Mon Jul 20 18:48:30 2009  rrw-r--r--  initrd.img-2.6.28-13-generic
18   19 r    6059  D 1248086557 Mon Jul 20 18:42:37 2009  rrw-r--r--  config-2.6.28-13-generic
19   20 r    6064  D 1248086910 Mon Jul 20 18:48:30 2009  rrw-r--r--  vmcoreinfo-2.6.28-13-generic
22   23 r    6057  D 1248086910 Mon Jul 20 18:48:30 2009  rrw-r--r--  abi-2.6.28-13-generic.dpkg-tmp
24   26 r    6056  D 1248086910 Mon Jul 20 18:48:30 2009  rrw-r--r--  config-2.6.28-13-generic.dpkg-tmp
 
[...]

以上你看到的D标志的,就是被删除的文件,这你总知道了吧,还是不知道,那就再往后看,最后有一个必必杀计。

5)接着我们恢复文件,这是关键:

root@wgzhao-nb:~# cd /tmp
root@wgzhao-nb:/tmp# ext3grep $IMAGE --restore-file initrd.img-2.6.28-13-generic
[...]
Restoring initrd.img-2.6.28-13-generic
 
root@wgzhao-nb:/tmp# md5sum RESTORED_FILES/initrd.img-2.6.28-13-generic
22092b1719a7601674fc59ff4a534dc9  RESTORED_FILES/initrd.img-2.6.28-13-generic
root@wgzhao-nb:/tmp# md5sum /var/tmp/initrd.img-2.6.28-13-generic
22092b1719a7601674fc59ff4a534dc9  /var/tmp/initrd.img-2.6.28-13-generic

由 此我们知道恢复出来的文件是完整的。这里要注意的是–restore-file 的文件参数,文件参数应该包括文件相对路径,相对路径指的是相对你指定的设备,比如/dev/sda2就是/boot的根目录,而initrd.img- 2.6.28-13-generic在/boot目录下,因此这里直接给出文件名就好了,如果是需要恢复/boot/grub/grub.conf文件的 话,那么指定的参数就应该像下面这样:
root@wgzhao-nb:#ext3grep /dev/sda2 –restore-file grub/grub.conf

细心的你,你可能知道了,他指定文件的方式就和grub一样,比如(hd0,1)/grub/grub.conf这样。

以上是恢复一个文件的简单步骤,如果你想从ext3文件系统原理着手来看如何逐步恢复一个文件的话,请看ext3grep的作者自己写的howto,那里给出了一个非常详细的步骤,使得你对ext3文件系统一定有更深入的了解。

如 果你有N个文件需要恢复(N>100),那么用上面的方法看就比较恼火了,所以作者给ext3grep增加了一个–restore-all 的参数。它能把指定设备的所有看你能恢复的文件都恢复出来,写入一个RESTORED_FILES目录里。作者建议使用–restore-all的参数 时,同时指定–after参数,表示指定恢复什么时间之后被删除的文件,这是为了防止用恢复过多的旧文件,算是一种过滤方式。参数为时间戳格式,比如:
ext3grep –restore-all –after 1245676061
表示恢复自2009-06-22 21:07以后删除的文件。

OK,更详细更强大的功能,自己去看作者的howto吧。

--
http://josephpei.blogspot.com


※ 来源:・水木社区 newsmth.net・[FROM: 118.203.9.*]

2009年7月6日星期一

十年砍柴:一场没有最终赢家的内战--太平军与湘军!

发信人: DreamRacer (dreamracer), 信区: Reader
标  题: 十年砍柴:一场没有最终赢家的内战--太平军与湘军!
发信站: 水木社区 (Wed Jul  1 00:00:34 2009), 站内

【 以下文字转载自 NewExpress 讨论区 】
发信人: kevinivv (), 信区: NewExpress
标  题: 十年砍柴:一场没有最终赢家的内战--太平军与湘军!
发信站: 水木社区 (Tue Jun 30 15:11:58 2009), 站内

十年砍柴:一场没有最终赢家的内战!

                                             -----读谭伯牛《湘军崛起》


自晚清咸同以来一个半世纪,湘军是一个说滥了的话题。然说滥了的话题亦可常说常新。


谭 伯牛的《战天京-----晚清军政传信录》出版时,我曾写过一篇书评《湘军,耕读文化的最后守护者》。五年过去了,伯牛又有了新著《湘军崛起-----近 世湖南人的奋斗史》面世。阅读完毕后,我觉得伯牛和我,对湘军乃至晚清史的看法,较之以前更为复杂和全面,至少我现在不会说湘军“守护某某文化”这种溢美 之词。湘军的士兵和底层军官,和太平天国的士兵一样,多是普通的农家子弟,他们当兵吃粮,没有更多道义上的追求,无非首先是为了谋生,然后再希望发财升 官。这和湘军后裔今日南下打工、做买卖没什么本质区别。而曾、左、彭、胡等湘军大佬,他们是绵延千年的科举文化培养出来的精英,用现在的话来说是“既得利 益者”也无不可。他们打出“卫道”的大旗,来迎战毁孔庙、崇耶教的太平军,他们当然有维护既有社会秩序的自觉,但若将他们名之为“耕读文化的最后守护者 ”,亦有大而无当之嫌。

用通俗的价值观评价,最后是湘军打赢了太平军,前者破城受赏,后者城破人亡。以卫孔孟之教为名,来解君父之忧的 曾、左等湘军大佬,建立了郭子仪、李光弼那样的功业,他们的人生是成功的。可是这场湘军打赢了的战争,也仅仅延续了清廷半个世纪的国祚,他们维护的道统, 要保护的政权最终消亡了。难道湘军真正赢得了历史?

那是一场没有最终赢家的战争。诚如伯牛在书末所言:“湘军也好,太平军也好,他们都是中国人,都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只是在一场残酷的内战中相遇了,作为后来人,我们没有必要去为任何一方的胜利叫好。”

湘 军和太平军之间的战争,首先是意识形态的合法性较量。太平军以“民族革命”争道义优势,而湘军则捍卫“孔孟之道”。看起来太平军棋高一招,但“民族革命” 这样的宏大题目,必须辅之以切实可行的“民权、民生”措施,才有生命力,而不至于沦为空洞口号。太平天国政治上采取比旧帝国还要过分的等级制,士兵臣民个 人权利丝毫没有保障,至于民生一途,由于战时共产主义的做法,更是不堪。且“民族革命”与以拜上帝教为国教有根本的冲突。而维护孔孟之教,在道义合法性上 能超越满汉之畛域。而在具体战争过程中,造反的一方若不能速战速胜,旧政权经受起前两波冲击,惊魂过后,那么危机将激发旧政权的行政效能,就可能攻守之势 易手。这在中国历史上并不少见。湘军和太平军之间也是如此。一旦给帝国的精英打造一支新军的时间和空间,那么就如伯牛书中所说:“作为读书人,他有机会进 入官僚系统,有机会去接触、运用国家资源来为军队筹饷。”战争持久下去,湘军有帝国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胜利是迟早的事情。

太平军空有“ 民族革命”口号,实则政治理念陈腐不堪,战败不值得惊奇和惋惜。而湘军胜利后,大佬们看到了帝国的种种不足,从而催生了洋务运动。但清廷革新之路没有超越 技术层面,到政治层面就卡壳了。满清部族专权的帝国制度难以有根本的改变,曾国藩既不能超越自己的历史局限去革清廷的命,又不能促使清廷进行政治改革,在 旧制度的藩篱内做忠臣孝子是他合乎逻辑的选择,他的弟子李鸿章也是如此。同光大佬最后一位代表张之洞尽管早就洞悉“西艺非要,西政为要”,深知政治改革的 迫切性。宣统元年(1909)病榻上的他苦谏帝国实质上的最高统治者摄政王载沣,不能鲁莽从事,要重视民意,“岂可以一人之见而反舆情,舆情不属,必激 变。”颟顸的载沣对之曰:“有兵在。”政治改革的大门被彻底关闭,帝国统治者只能坐视广州起义、保路运动、武昌起义这类暴力事件此起彼伏,直至宣统逊位。

从历史最后的发展路径来看,太平天国固然败了,但湘军也没赢。因为曾、左等人的胜利除了为湘军集团的人挣来富贵外,没能使他们所效忠的帝国有根本的改变,帝国延续五十年寿命后,仍然难免于鱼烂肉腐的结局。

因 此,1905年8月20日日本东京的一幕就很有意思,让人感慨世事之难料,历史之诡吊。这一天,以两广人士在主体的兴中会、以湖湘人士为主体的华兴会合 并,成立了旨在推翻满清的同盟会,广东人孙文和湖南人黄兴居同盟会的首席和次席。太平军起于两广,骨干是两广老兄弟,孙文的老家香山,民间褒扬洪杨事业很 正常,所以青年孙文以效法洪秀全自居。而黄兴、宋教仁、蔡锷等湖湘子弟,少年时听得最多的传奇故事恐怕是湘军前辈的伟业。后投身革命,理性上他们无法肯定 湘军的功勋,但从血缘、地缘上而言,他们不可能像孙文等兴中会的人那样恨湘军。但这种差异并不能阻挡太平天国的后裔与湘军的后裔携手,一起推翻清廷。洪秀 全和曾国藩若地下有灵,不知会做何感想。

今天看来,太平军要消灭“清妖”的民族革命口号和湘军捍卫孔孟之道的大旗,已完全成为历史符号 了,因为现实中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意识形态的争端终将湮灭在历史之中,超越意识形态纷争的是最朴素的人性和最基本的价值观。所以,我认为伯牛在书中最 后讲了个故事大有深意:一位邵阳籍申姓湘军士兵,破南京后将一位黄淑华的民女作为战利品掳走,并杀死她的父母兄弟。黄氏随申某走到邵阳老家邻县湘乡某地, 夜宿旅店,黄素华殷勤劝酒,将申某和其一位战友毒死,留下遗书后上吊。当地人感其刚烈,将其载入《湘乡志》的《烈女传》,另一位湘军元老李元度还写诗赞扬 黄姓女子。要知道,湘乡、邵阳是湘军的老巢,两位被毒死的湘军士兵可是不折不扣的“自己人”。但是“自己人”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烈女黄氏所为,符合天 理。这时候,湘乡、邵阳两地士民超越了地缘情感,完全站在“天理”的一边。就如邓玉娇刺死邓贵大一样,无论是当地人还是外地人,无论是自由主义者还是民族 主义者,异口同声声援邓玉娇。这说明,人世间有利益冲突、观念差异,但绝大多数人在基本价值观上,能取得一致。由此,再来看湘军和太平天国的战争,我看到 的只能是普通人之间的自相残杀。
 

--
1、税负的痛苦取决于政府如何使用税收,而不是税率!
2、25岁到30岁之间是一个有公共精神的人渐渐学乖的过程。------林语堂!
3、使用权力容易,难在什么时候不去用它!------蒋经国
4、我知道我是专制者,但我会是最后一位,我以专制来结束专制!----蒋经国
5、 早在13世纪的时候,英国人就曾经向国王提出过一个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口号:“无代表,不纳税”!其背后的理念是“权钱置换”:如果我交了钱,那我就一定要 参与对这笔钱的管理,知道这些钱的去向,确保它不被滥用。这一口号昭示了代议制民主和现代法治的一些基本准则:未经纳税阶层同意的征税是非法的;纳税的标 准必须由纳税人的代表决定;政府的财政预算及其支出要受到代表的审查和同意。


※ 来源:・水木社区 http://newsmth.net・[FROM: 219.142.42.*]

2009年7月5日星期日

Technical description for port 37777

Technical description for port 37777:

The port 37777 serves as a receiver of the video and audio streams for the Digital Video Recorder (DVR) for Linux, which has been rewritten by employing the GStreamer programming language. Pierre Hebert started to write DVR for Linux in March 2001 for the purpose of recording television shows with his Linux system. Anonymous users can employ port 37777 to download DVR at http://svn.pierrox.net/dvr/trunk.
IP Camera for Linux also employs Port 37777 as its TCP port and port 80 as its HTTP port. This IP camera affords the usual camera features for network video applications. It enables the user to check, make backups, and examine video information to permit him or her to make the necessary response through the client end.

2009年7月2日星期四

谈自由泳打腿

发信人: bamboo435 (颁布||swimming), 信区: Swimming
标  题: 谈自由泳打腿
发信站: 水木社区 (Tue Jun 30 22:42:04 2009), 站内

引子

    不知不觉间,上任新人大队长已经过了一年,负责版聚辅导也有九个多月了。在数十次的辅导班中,自腿班占了绝大多数,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已经连续N次自腿班了。一路教下来,颇有些收获和体会,借踩整之机写下来,算是一个总结,也请大家不吝指教。

练习自由泳打腿的意义

    在自由泳技术动作中,前进的动力主要是靠划手,打腿所提供的动力很少,大概也就占百分之十几的比例。但是打腿又是非常基础和重要的,万万不可忽视。首 先,打腿支撑了身体,不打腿下半身必然会沉下去,也就没法游了。好的打腿能使整个身体有一个较高的位置,使身体保持水平,减小阻力。其次,自由泳打腿(以 下简称自腿)是整个自由泳技术动作的基础,自腿不好,整个自由泳肯定也游不好。这个我是有切身体会的。当初我刚进版的时候,自由泳能游,一两千的长自也可 以,但是特别慢,游不快。找了好多人看动作,发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最主要的就是打腿不过关。后来就狂练打腿,每次游泳上来先打五百自腿(其实也不是后来 啦,我的打腿生涯是从07年圣诞节第一次参加版聚和惠云跟皮皮、smile500m扶板自腿开始的)。这样到去年西湖开放的时候,半年下来,打腿怎么也有 一两万米了吧。再游长自,已经由入版前的2km一小时缩短到45分钟了。
    再举个很有代表性的例子,就是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版二apple。他的自腿比较弱,夹不夹板速度能差很多很多:夹了板500自轻松进9min,长自的时候嗖嗖套我圈;不夹板估计500m很难进10min,长自还没有游过吧,不给我套回来的机会。
    总之,自腿十分重要,打再多也不嫌多,打再久也不嫌久。初学自由泳一定不要怕枯燥,每次都要老老实实打它几百米;具备一定水平的也不要丢下不管了,把自腿拿出来反复单练也是很有必要的。

练习自腿的动作要领

初学自腿时,动作要领如下:
整个人俯卧在水面上,身体拉直拉平;
双手相叠前伸,夹在耳后压住头;
展肩、挺胸、收腹、顶胯、屁股加紧。
    以上这些是打腿时对身体状态的一个要求,目的就是使人在水中尽量放平、保持流线型减小阻力。新饺子看到一些术语(尤其是顶胯)的时候往往一头雾水,不知 道该怎么做。提供两个陆上练习方法找这个身体拉直的感觉,一是面向墙壁,双手相叠举起,垫脚尖,把整个身体尽量往墙上贴。这时你的身体就是一个拉紧绷直的 状态,记住这种感觉,打腿时就应该是这样的。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在garbee的blog看到的),自然站立,把重心放在左脚上,然后把右脚从后面往左 绕,放到左脚的左边。这个动作同样可以帮你体会到收腰、顶胯的感觉。
有了上面的基础后就可以打腿了,打腿时要求胯以上保持绷直不动,从大腿开始发力,膝关节不要弯,甭脚面,两脚稍内旋,用大腿带动整条腿依次上下打腿。
几个要点:
1、膝盖不要弯。这个是最重要的一条,其实正常的自腿是大腿带动小腿呈鞭状打腿,小腿是被动弯曲的。新饺子初学自腿的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主动弯小腿,感觉走得还挺快。为了纠正这一点,就在刚开始要求小腿不要弯,打到一定程度慢慢就过渡到自然弯曲的状态了。
2、脚不要出水。打自腿时脚不应该完全离开水面,也不能完全在水面下,最好是带着水打出噗噗声。出水面然后通通砸水、溅起老高的大水花子(话说我在岸边辅导时经常被“下雨”)肯定是不对的。
3、频率和幅度。自腿的总体要求是小、轻、快,节奏偏快,幅度不用太大。

几个练习方法

1、坐池边打腿。坐在池边,尽量往下坐,然后按要求直腿打腿。这个动作主要是体会直腿的感觉,一般我要求新学员打100下后就下水了。
2、埋头打腿。这个就是前面动作要领所对应的练习方法了,补充一下呼吸的问题,打腿时在水下慢慢呼气,然后用小蛙泳手换气。
3、 扶板打腿。这个难度要高一些,因为扶板会使上身太高,腿相对就会更沉,把腿打起来就会更难一些。打腿时双手扶A字板(或海豚板或饺子馆的大方板)的中前 部,头不要一直抬着(会脖子疼),可以将脸大部分埋在水里,或者整个埋在水里(这样就更容易一些),换气时稍微抬一下头就可以了。

常见错误动作

1、弯小腿:弯小腿又来了,没办法,这个是最常见、最主要的问题了。尤其是本人自己还很难察觉。经常被人“下雨”,把他(大部分是男生,拍小腿拍得惊天动地)叫住后,对方一脸无辜:我觉得我没弯小腿啊,我已经很甭了……
改正方法:重回池边打腿,在水中练习时要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弯小腿,不要弯小腿……
2、耸肩:肩没有展开,是扣着的。
改正方法:挺胸,把肩往后展。
3、撅屁股:这个和上面类似,是从水面上看两个错误的“峰”之一。
改正方法:顶胯。
4、上身晃动:打腿的时候身体跟着晃。这个有两种,一种是身体没有控制住,被打腿带得晃;一种是反过来,企图用身体的晃动来带动打腿。
5、抖小腿:这个从本质来说也是弯小腿,
改正方法:对前者就要按正确的动作要领将上身绷直并保持住,对后者要把发力点下移到大腿,从大腿开始发力,胯以上不要主动扭。
还有一些初学自腿时常见的问题,比如:下身太沉、入水太深、分腿、打腿不走甚至倒退……绝大部分都是可以通过大量练习逐渐解决的。

写在最后

    再重复一遍前面说过的:打腿很基础很重要,多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人可能会问,打到什么程度算可以了呢?这个也没有一定之规,简单说几条,比如可以轻松打下50m,可以连续打几百米,巡航速度能进到一分半以内等等。最后希望大家多多打腿,祝愿都能成为腿王~

--

※ 修改:・Apples9 于 Jun 30 22:58:43 2009 修改本文・[FROM: 123.112.68.*]
※ 来源:・水木社区 newsmth.net・[FROM: 202.108.12.*]

2009年7月1日星期三

我所知道的华罗庚与陈省身--------徐利治先生访谈录

我所知道的华罗庚与陈省身--------徐利治先生访谈录

我所知道的华罗庚与陈省身--------徐利治先生访谈录

华罗庚与陈省身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数学发展的一个活跃时期,开始崭露头角,并做出了世界水平的工作。新中国成立前后,他们在时局变迁的背景下 分别做出了回国与去国的不同抉择。1948年12月,时任中央研究院数学研究所代理所长的陈省身举家赴美。1950年3月,华罗庚由美回国,不久被任命为 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所长。
  徐利治在西南联合大学(以下简称"西南联大")求学时,华罗庚与陈省身已是西南联大闻名遐迩的年轻教授。他们对徐利治都十分赏识。徐利治1945年在 西南联大毕业后,华罗庚推荐他留清华大学数学系任他的助教。徐利治1949年赴英留学,陈省身是他的推荐人之一(另一位推荐人是著名数学家许宝�)。在英 国留学期间,他与华罗庚、陈省身往复通信。在这篇访谈中,徐利治先生回忆了他对华罗庚与陈省身在西南联大和新中国成立前后的印象及他们的治学风格;讲述了 华罗庚与陈省身在新中国成立前后对回国问题的思考和华罗庚回国之初的经历,以及他本人与两者交往的片断。访谈内容有助于加深对华罗庚与陈省身的了解,并有 补于以往有关华罗庚与陈省身传记资料的不足。
  访谈时间:2006年10月2日;访谈地点: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
  
  一、两位杰出的数学家
  
  访:华罗庚与陈省身是中国现代数学史上的两颗巨星。他们对现代数学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声誉。最近,我们整理了您赠送给我们的 旧书信。这批书信太珍贵了。其中,有十几封是华罗庚与陈省身在新中国成立前后写给您的。从这些书信可以看出,您在他们心目中是一位很有培养前途的年轻数学 家。

  徐:当时我还很年轻。他们跟我的关系都很好。

  访:华罗庚与陈省身都在三十多岁就做出了世界水平的工作。华罗庚的堆垒素数论、陈省身的高斯-博内公式的内蕴证明与陈示性类的工作都是在这个年 龄完成的。华罗庚与陈省身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后期,已在我国数学界有很高的学术地位。〔1〕听说在当时的大后方他们就已经很有名气了,是这样的吗?

  徐:西南联大有"数学三杰",就是指华罗庚、陈省身和许宝�。陈省身先生年纪最轻。华罗庚与许宝�同年,比陈先生大一岁。他们是西南联大数学系的三位杰出人才。虽然他们当时都只有三十多岁,但都已成为名教授。

  访:当时就称他们为"数学三杰"吗?

  徐:是的。这三个人在西南联大数学系的确很突出。现在人们对华罗庚与陈省身两位宣传得比较多。其实,许宝�先生的数理统计工作也是国际一流的。他很早就得到英国统计界皮尔逊(K.Person,1857―1936)学派的称赞。

  访:您在西南联大是华罗庚与陈省身的学生,还与华罗庚有过不少交往。他们给您留下的最深印象是什么?

  徐:华先生很有奋斗精神,非常努力,做学问有许多想法,常常乐于谈到自己的独到见解和收获。我每次到他家去都看到他伏在吃饭用的桌子上做研究。那时,我是随机去的。这说明他不是在摆样子给我看。他喜欢在饭桌上做研究,因为他的书房很小,桌子也不大。
  不过,华先生讲话时经常会表露出一点盛气凌人的样子。他在西南联大的这种表现,得不到老先生们的好感。他当时是没有真正的朋友的。西南联大的老教授没有跟他来往的,所以华先生是相对孤立的。

  访: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筹备的时候,起初是选择苏步青担任筹备处主任。当时会议的记录现在还在。会议主要有苏步青、段学复、张宗燧、闵嗣鹤、 周培源、钱伟长以及其他几位先生参加。华罗庚因为出国等原因,参加得比较少。关肇直先生和田方增先生做记录。田先生记得最多。从记录可以看出,大家对于华 先生的业务都很佩服,但对他的为人看法不一样。对于华先生是否适合担任数学所所长也是有异议的。段学复先生也曾这样评价华罗庚先生:华先生既是我的老师, 又是我的同事,我很佩服他的学问,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您说华先生在西南联大没有真正的朋友,印证了这一点。您能不能谈谈对陈省身先生的印象?

  徐:陈先生的用功程度可能赶不上华先生,但他也很努力,有一阵因用功过度得过胃病。他由法国回中国时带回嘉当(Elie Joseph Cartan,1869―1951)的二三十篇论文。他在西南联大苦读这些论文。在我的印象中,陈先生做学问爱抓大问题,不主张多写文章。这点与华先生明 显不同。1949年我在英国留学时,陈先生写信问我"出国后不知对于学问看法有无新观感",他在信中还特别对我提出期望:"盼注意大问题,少涉细节,亦不 必多写论文。你作风已有此趋向,不必多言也。"他的意思就是说,华先生写文章太多,我的作风有点像华先生,不要跟华先生学。

  访:1948年中央研究院第一届院士选举结束后,中央研究院刊印了《国立中央研究院院士录》。这个资料刊载了中央研究院第一届院士的著作目录。 从目录可以看出,五位数学院士中,苏步青发表论文最多,有九十五篇;华罗庚次之,发表六十八篇;陈省身再次,发表三十八篇;许宝�发表二十四篇;姜立夫发 表一篇。这个统计数据是截止到1947年为止的。通过比较可知,华先生写的文章确实不少,要比陈先生多三十篇。您对陈先生的建议有何感想?

  徐:陈先生的观点当然是正确的。论文不必做太多,因为质量还是很重要的。有些大数学家一生只写了几篇重要文章。华先生与陈先生的价值观不完全相 同。华先生觉得做得越多越好。其实,这也是有道理的。我看过很多数学家的文集。其中,十之八九都是一般性的文章,只有几篇是特别重要的。很多大数学家也不 是只做重要的文章,一般性的文章也做。他们的文章中只有若干篇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国外一般的数学家的文章都是很多的。他们一辈子发表两百篇、三百篇文章 不算一回事。咱们国家的数学家如果一生发表两三百篇文章那就多得不得了了。

  访:我们看过关于柯西(Augustin Louis Cauchy, 1789―1857)的传记。

  徐:柯西的文章多得不得了。

  访:柯西好像完全被数学控制了。他听到一位学者在报告中讲述的主题后,就会情不自禁地马上去做。因为他的数学能力强,他肯定能做过对方。当时有人就评论说,柯西是不是有点在抢人家的饭碗。其实,柯西并无此意,而是他对数学已经到了非常入迷的程度了。

  徐:柯西的脑子很好。他在《法国科学院院报》发表的文章不但多得不得了,而且快得不得了。他是法国科学院的院士。他投给《法国科学院院报》的前 一篇文章还没有发表,后一篇文章又去了。关于他的英文传记,讲他有快速发表的习惯。华先生虽然文章多,但还比不上柯西。他发表文章的速度也比不上柯西。柯 西发表文章的速度要比华先生快上几倍。当然,后人评价柯西时说,柯西不必写这么多。他一生发表六七百篇文章。欧拉(Léonard Euler, 1707―1783)的文章也多得很呢!但这些大数学家的文章,几百篇中只有三五篇、六七篇传世的。
  
  访:现在有些国外机构让科学家写自己的工作时,要求他们列出三件最满意的。

  徐:但我也觉得,文章不做到一定的量,一定的程度,突然做出一个重要的来也不容易。所以完全不讲量,只讲质,一下子突然就做一篇很重要文章也是不大可能的。

  访:有人说华罗庚是少年得志。就是说,1941年数学界就他一个人获得国民政府教育部学术审查委员会评定的首届国家学术奖励金一等奖。

  徐:许宝�先生得了二等奖,但他的工作也是一流的。华先生得一等奖的主要评审人是何鲁。何鲁是留法的,中央大学的名教授,数学界的老前辈。他在 国内相当有名气。他写了很多书,在商务印书馆出版。现在看来,这些书都是比较初等的。其中,有《行列式详论》、《虚数详论》等。我年轻的时候也买回两本。 《虚数详论》是一本薄薄的、红布面的书。但何鲁不是研究解析数论的专家。

访:那为什么请何鲁审稿呢?

徐:他有名气,又是中央大学的老教授。学界不少人都是他的学生。何鲁写的评语非常好。由于他不是数论专家,他是否吃透书中的内容也很难说。不过,他 的话是很起作用的。当然,华先生也发表过很多论文。他的"堆垒素数论"是全国独一无二的工作,在国际上也有地位。当时国内没有别人在这个方面可以比上他。  
 
访:华罗庚得奖后,其他数学家有什么反响?

徐:议论是有的。华先生得奖后,国民党的许多报纸都报道了。昆明的各种小报也刊登得奖的消息。陈省身先生当时说,连街上修皮鞋的人和小店铺的店员都 知道华罗庚的名字了。他的意思就是说,国民党报纸把华罗庚宣传得过分。当年国民党时代,社会风气是把一点东西吹得很大。陈先生的话有些道理。许宝�先生也 讲,他对当时把数论捧得这么高不以为然。他说,数学中重要的东西多得很,数论也不过是数学的一个分支而已。这可能是针对华先生的"堆垒素数论"得了一等奖 说的。

访:这件事发生在1941年,离现在已有很长时间了。我们这些隔代的局外人,也能想象和理解底下会有种种议论。

徐:当年获得一等奖的还有冯友兰。国民党把华先生与冯先生到处宣传。而且当时不少报纸上都在神化般地宣传华先生。国民党时期的一些报纸,只要有引起市民好奇的消息就喜欢登。

访:我们看到一个材料讲,设在西南联大的新中国数学会,在1942年6月3日晚举行茶会,庆祝华罗庚与许宝�得奖。不知西南联大数学系对华先生得奖有没有搞庆祝活动?

徐:我当时在叙永分校,还没有到昆明。我是在四川看报纸知道这个消息的。有些人也在传华先生得奖的事。庆祝活动可能是有的。

访:华先生得奖后在西南联大的学生中有什么反响?

徐:华先生得奖后在抗日时期的大后方是很出名的。我们这些年轻学生对他很崇敬。争着选修他的课。当时西南联大数学系的学生很少,上华先生数论课的学生就有十五六个人。这与他得奖有关系。选陈省身先生的课的学生,超不过十人,一般只有五六人。
访:华罗庚与陈省身都受到过清华数学系的培养。清华的熏陶对他们后来成为享誉世界的数学家都有哪些影响?

徐:清华数学系的培养对华先生后来取得重要数学成就应该很起作用。陈先生虽然在清华读研究生,但恐怕是德国、法国的教育对他更起作用。布拉施克 (Wilhelm Johann Eugen Blaschke, 1885―1962 )、嘉当对他的培养很关键。在西南联大的时候,刘晋年先生教过我复变函数。他是南开大学数学系毕业的,是陈省身的师兄弟。他是在美国哈佛大学获得博士学位 后回来的。他说,他当年出国留学的机会没有陈省身先生好。他说陈省身留学占了便宜。一个是,陈省身遇到了布拉施克。布拉施克是几何方面的权威。后来布拉施 克推荐陈省身跟嘉当学习。这个机会更好。当时嘉当的那套活动标架法和外微分形式等一套方法越来越成熟。嘉当是这两方面的创始人。陈先生到法国学完这些东西 以后,回过头来一看,在国内学的射影微分几何就显得落伍了。他说苏步青先生的许多工作都是比较平凡的。他好像用了"肤浅"两个字。

访:数学在发展,评价也会变化。

徐:随着数学的发展,有了新进的东西,再看过去的老东西,当然会显得简单了、平淡化了。其实,这是很自然的。数学发展了嘛,是不是?我在西南联大的 时候,华先生对陈建功先生的工作也是有看法的。当时,浙江大学的陈建功与苏步青两位先生和他们的学生发表了几十篇文章。华先生与陈省身先生都认为,陈建功 先生等是在"按照归纳法搞研究"。什么叫按照归纳法做研究呢?比如搞傅立叶级数求和法,先搞C1。 C1搞完了,再搞C2。搞完了C2,再搞C3、C4,等等。按照归纳法,这样下去无穷多的文章都可以写出来。陈省身先生还说,浙江大学每年发表这么多文 章,好像是一架机器似的,放进去,一摇出一篇文章(加动作)。意思是说,浙江大学出东西太快,而且都是老一套。华先生也跟我说过这个意思:浙江大学的分 析,专搞傅立叶级数求和法,已经按照机械化的形式出文章了。文章出得很多,倒都能发表。只要人家没有做过的都能发表,但价值、意义是另外一回事了。

访:在西南联大数学系,除了华罗庚、陈省身、许宝�这"数学三杰"十分突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比较突出的数学人才?

徐:应该提到的是两位从德国哥廷根大学留学回来的教授,一个是程毓淮,另一个是蒋硕民。程毓淮与蒋硕民先生都是北大的教授。他们都是通过江泽涵先生 请来的。蒋先生后来到北京师范大学工作。程先生后来去了美国,十五年前回国时,我在长春还接待过他。听说,他现在也去世了。这两个人学问很好,但不大写文 章。因为他们不怎么写文章,也就没有什么名气,报纸也不会宣传。他们在哥廷根大学听过希尔伯特(David Hilbert,1862―1943)和库朗(Richard Courant,1888―1972)的课。哥廷根大学当时是世界数学的一个中心。程先生去美国后也做了一些工作,得到外尔(Hermann Weyl,1885―1955)的称赞。江泽坚在《中国现代数学家传》里写过他的一篇传记。我在西南联大听过程先生的高等几何课。那时学生们传言,程先生 说华罗庚先生发表的有些论文仅相当于哥廷根大学的数学习题而已。这话对于华先生当然是贬义的了。华先生在我面前也说过许宝�先生。他认为,许先生搞得太窄 了。他说,许先生整天专搞distribution。许先生在背后也说数论没有那么重要。所以中国这个社会,你们知道,文人相轻的风气是很盛的,西南联大 也不例外。

访:中国科学家在接受西方科学及文化知识的同时,并没有摆脱中国长期封建社会中形成的习俗的影响。

徐:我的印象是,中国在解放前,文人相轻的风气还是很明显的。不过,我碰到的国外的一些著名数学家,也有互相瞧不起的现象,但不像中国这样严重。在 旧大学,分系统、分派系的现象也很严重。西南联大的教授有不同的流派,如留美派、留德派等。而且,不但各流派之间不合作,就是一个流派的人也大多是各干各 的。

访: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现代数学在迅猛发展的同时,也受到了人为因素的制约。除此之外,动荡的中国社会是不是也对中国现代数学的发展产生了消极影响?

徐:我想,中国现代数学的发展确实受到历史条件的局限。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出现了一批在国际数学界崭露头角的数学家,并有少数数学家做出了世 界一流的工作。但是,他们基本上只是在一二个数学分支上做出了杰出的工作,能在国际一流数学杂志上频频展示成果而已。他们并不像希尔伯特、庞加莱等能在多 个领域都有重大的开拓性贡献。华罗庚、许宝�、苏步青、陈建功等老前辈均是如此。而且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数学家并没有把近代数学的诸多分支学科整个 地搬到中国来。西南联大数学系在当年国内的数学机构中师资阵容最强,但并没有人讲授泛函分析、测度论、勒贝格积分论、函数逼近论、一般拓扑学、代数数论等 在国际上至少一二十年前已出现的数学新学科。许宝�先生在西南联大数学系开设的概率论课程,并不包括随机过程论。他也没有用测度论来讲概率论。陈省身先生 讲授罗网几何,也只是介绍某个分支。他自己的精力也只在某个分支上。可以说,当时中国数学界尚未能将国际上最新、最现代化的、十多年前已经出现的知识系统 地传播过来。这些情况的出现主要是因为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中国数学家还没有深厚的基础、精力、足够大的魄力在数学的多个分支上攀升至前沿,并将国外最现 代化的数学全面消化后传入中国。陈省身先生曾说,中国本土的数学家再努力只能追求成为"罗汉"而已,不可能成为"菩萨"(黎曼、庞加莱、希尔伯特等堪称" 菩萨")。

二、新中国成立后的不同抉择
  
  访: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有一批科学家放弃国外丰厚的工作待遇与优越的生活条件回到国内。1950年3月华罗庚先生从美国回到中国。这对新中国 的数学事业确实太重要了。著名数学家赛尔贝格(Atle Selberg)曾说:"很难想象,如果他不曾回国,中国数学会怎么样?"华先生在回国之前跟您通过几次信。从这些信来看,他当时好像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 斗争?

  徐:华先生在回国之前给我写的信中,有三四次提到"回国"这件事。他在回国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犹豫不决的。他当时工作的伊利诺大学在美国也 是相当有名的,尽管比不上陈省身先生所在的芝加哥大学。伊利诺大学在美国也是一个数学中心。美国数学会出版的《数学评论》(Mathematical Reviews)的编辑部就设在这所大学。伊利诺大学收藏了全世界所有的数学杂志。伊利诺大学也有几位数学名家。如概率论方面的杜布(Joseph Leo Doob,1910―2004)等等。  伊利诺大学给华先生的待遇很高,年薪约一万美金,并有四位助教。当时他租了杜布家的房子。杜布的房子很大,华先 生租了他家的一层楼。当时,华师母和华先生的几个孩子也去了。1949年9月9日,华先生给我写信说:"我暂不回去的消息是不确实的。只是'不立刻'回 去,回去是不太远了。当然,在这儿年薪上万,助教四人,及其他一切都已足使人留恋。但愿我回去之后,可能用我的所长。"华先生回国后,清华给他住的房子很 小,后来数学研究所给他专门造了房子。但还是和美国没法比。物质条件确实是比不上美国。

  访:王元先生在《华罗庚》这本书里讲,华罗庚非常坚决地要回中国的原因是他确信中国已经独立了,中国有了和平民主建国的条件,他要为中国的数学 赶上世界水平做出贡献。另外,美国社会中存在种族歧视,不同的文化背景带来的孤独及中国共产党对他所作的工作,也有一定影响。您是否了解华先生决定回国的 原因?

  徐:华罗庚先生回国前在给我写的一封回信中说过,他回国是怀有一个远大志向的,这就是推动中国数学的独立。1949年我到英国阿伯丁大学后,发 现这所大学的学术氛围很淡,远不如清华,我就写信告诉了华罗庚先生。这件事就是华先生在给我的回信中讲的。那时新中国刚刚成立。他在信中写道:信(指徐利 治给华罗庚的信――本文访谈者注)中说:Aberdeen(指阿伯丁大学――本文访谈者注)比清华冷静得多。当然。因为你已出国,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自 从派遣留学生以来,有不少大骗局。外国大学能比上清华的并不太多。但一直到如今,一般都认为出国才能当教授,实在可笑可怜。我一九三七回国之后的第一个主 题是:推动学术独立,但失败了!我现在的主题也如之。本来你是我属望得异常殷切的人,我常想在不出国的人中,找出一个人才来,给大家自信,知道不出国也可 搅出好数学来。我希望现在我们开明的政府,可以了解我所说的。就数学说:独立的时期已经到了!希望老兄也以此为职志。 他在抗战时期就有了推动中国数学独 立的抱负,而且他对那些留学回来的没有真才实学的人是看不起的。他在西南联大的时候实际就有这个想法。他说,中国应该搞出自己的数学来。

  访:华罗庚先生决心回国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徐:他对回国后能够做清华数学系主任与中国科学院数学所成立后做所长大概是心里有数的。华先生这个人对政治很感兴趣。他在西南联大跟我讲过这 话:他四十岁以后要从政,要搞政治。我当时还是学生,听他讲这句话,我感到很惊奇。一位著名数学家,为什么对政治这么感兴趣呢?他对政治上的权位、职位很 看重。他愿意做头头。如果在政治上给他职位、权位,他是愿意做的。我觉得华先生是入世派。陈省身先生也是入世派。许宝�先生是位观世派。

  访:陈先生很有领导和组织才能。他实际上当过三个数学研究所的所长。

  徐:华先生这个人,如果你让他当国家副总理,或总理,他也是愿意当的。放弃数学,他也是可能的。他对从政或取得政治上的权力和地位是看得很重 的。除了"学而优则仕"的传统影响之外,这恐怕与他的家庭出身很有关系。在这点上,许宝�先生是很不相同的。他淡泊名气,凡是权位、官职一概都不放在心 上。这个人专搞学问,是很清高的,但也喜欢议论政治。这可能与他哥哥许宝�是"民革"成员有关。如王元先生所说,华先生回国与中国共产党对他所做的工作也 有关。具体来说,可能是他的同乡王时风代表党的高层给他写信有关系。王时风是一个老共产党员,我在昆明见过他几次。他一般不出面的。有人说,在西南联大, 搞学生运动,王时风是背后的领导人。他在共产党里是上层的人物。我在昆明到华先生家去,经常见到王时风。你们知道王时风吗?

  访:知道。段学复先生讲过,在清华的时候有"三剑客":华罗庚、段学复、王时风。他们是三个大高个,而且都戴眼镜,又经常一起在校园里遛弯。人们都说他们是清华"三剑客"。

  徐:我在昆明多次见到他,可后来就一直未见面了。华先生跟我讲过,这个人是一个老共产党员了。我认为,他对华先生回国是产生了影响的。他肯定把 党的一些设想、一些许愿告诉过他,所以华先生经过思想斗争以后,还是回国了。另外,我记得他在思想改造运动时还说过,他愿意离开美国的一个原因是怕他的孩 子到了成年必须在美国参军。

  访:据我们所知,华罗庚先生回国后,清华并没有让他担任数学系主任。您知道具体原因吗?

  徐:华先生回到北京以后闹过一阵情绪,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闹情绪的一个原因就是,本来清华大学在解放之前说留给他数学系主任的职务。但华先生 回来后,段学复先生没有把系主任让给他,而是继续干下去。这点使他不愉快。至于段先生没有把系主任位子让给华先生,主要是他背后受到了周培源先生和钱伟长 的支持。我跟钱伟长先生也很熟。他现在已经九十四岁,不能走路了。前几年,我到上海去,他接待了我,谈得很高兴。他跟我讲,当时背后捣蛋,不愿意让华罗庚 做系主任的,一个是清华的元老周培源先生,一个就是钱伟长。华先生后来也知道。周培源当时在清华是很有发言权的。钱伟长是少壮派,又是进步教授。解放初 期,共产党对他很器重,他后来做清华的教务长。这两个人反对。他们的意思是,华回国来坐享其成,国内解放战争艰难时期都没回来,现在等到一解放,回来就要 做系主任,到清华来捞一把。钱伟长对段先生讲,你不要让。你系主任做得好好的,不要让给他。周培源先生大概对华先生也有相似的看法。

  访:我们在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筹备处的会议记录中看到,钱伟长先生与周培源先生对于华先生能否担任数学所所长是持有异议的。钱先生认为,华先生"行政方面并不太强,在草创时期领导不太好"。华罗庚先生回国初期闹情绪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徐:他还对我说过,他回来时国内对他的欢迎不太隆重,当时只有他的女儿华顺和他西南联大时的助教闵嗣鹤先生去车站迎接他,并没有政府的官员迎接 他。他没有想到他回国时的场面会这么冷清。他大概对此有些失望。因为华先生这个人很看重这些东西的。而且,他回来以后,清华让他住在工字厅的房子。这间房 子是第二层,有一大间,前头是一个小厅。空间不是很大,光线不是很亮。设备跟他在美国住的房子也没法比。他在那儿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回来对待遇也很 失望。还有一件事,就是筹备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时候,筹备处主任是苏步青先生。通常筹备处主任,后来是要当所长的。这样,他觉得也当不上数学所所长 了。段先生跟我讲过,华先生跟他关系很深,但华先生回国后,段也感到很失望,因为华先生回来以后什么都要。清华数学系主任也要做,中科院数学所所长也要 做。说他欲望太大了一点,就是胃口太大。

 访:根据陈省身先生写给您的信可以知道,新中国成立初期他对于是否回国也犹豫不决。他在1950年1月的信中说:"近友人又信电促归。弟本无意在 国外久居,但怕回国管行政,以致踌躇观望耳。"而且,他当时十分关注国内局势及中国科学院的情况。如陈先生在1951年7月给您的信中写道:"国内一切进 步,时得报道。此间图书馆有科学院中西文出版品,有时并可得读国内报纸。现在战事结束,进步当更迅速。兄于此时返国,使命甚大。个人工作外,尤盼能多提携 后进。新进之培养实为建国期中之急务也。"陈先生自述没有回国的一个原因是怕管行政。据您所知,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徐:我听苏步青先生说过,解放初期国内的二十多个老数学家曾联合签名写信请陈省身先生回来。陈先生表示婉谢,而且说他当时已经接受芝加哥大学的聘请。这所 大学的数学系主任斯通(Marshall Harvey Stone,1903―1989)挽留他在数学系任教。斯通在世界上是有名的数学家。抗战时期,他到过中国。我认为,陈省身先生是一定不能回来的,因为他 在解放前的政治态度是偏右的。这点大家都知道。他在西南联大是三青团的头头陈雪屏的好朋友,他们总在一起打桥牌。而且,华先生被任命为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 所所长之后,他更不会回来了。我前面提到,陈先生同华先生一样也是入世派,不是出世派。他是想当中国科学院数学所所长的。但所长的位子只有一个,华先生已 经坐了,陈先生回来后就不可能坐了。而且,陈先生也不会跟华先生竞争这个所长的职位。同时,芝加哥大学的条件、环境、待遇也很好。他知道,他回来后肯定没 有这么好的待遇。
  
三、徐与华罗庚和陈省身交往的片断
  
  访:2000年11月12日是华罗庚先生九十周年诞辰纪念日。那天华先生的许多学生和朋友都到了他的故乡江苏省金坛市,参加了纪念活动。您在会上作了 回忆华先生的报告。在这次报告中,您回忆了您与华先生在西南联大的一些交往。我们还想进一步了解您与华先生的交往,特别感兴趣的是西南联大结束以后的事 情。

  徐:我在英国留学期间(1949年7月至1951年9月)与华罗庚先生多次通信。我记得新中国成立前夕,华先生不断地鼓励我刻苦读书,学真本 领,日后为国家做贡献。他对于在国外取得什么学位并不以为然。他说:"我认为新中国将对'镀金'、'头衔'等予以丢弃,唯有真才实学是国家的宝贝。现在国 内的政治问题已不再存在。望兄好好的、切实的多读些书,多学些学问,为将来的学术建设而努力。"

  访:华罗庚先生是早于您回国的。他是在1950年3月,您是在1951年9月。1950年12月13日,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筹备处决定让华罗 庚先生担任数学所所长。郭沫若院长两日后签发同意。1951年1月8日,中国科学院办公厅发文数学所筹备处,要华罗庚"先行来院主持工作"。也就是说,华 先生从这天起任数学所所长的事已基本板上钉钉。此后,华先生是否有意让您回国后到数学所工作?

  徐:1951年1月17日,华先生从段学复先生那得知我要回国工作的消息后很高兴。当天他给我写了一封信,表示希望我跟他在一起工作。他在信中 说:"今天由学复兄处知道你快回国了。这是好消息。最高兴的当然是我了。国内的一切展开,最需要的是忘我的刻苦的工作精神的人。当然在解放军里,在工厂企 业里,在政府里已有不少,但科学工作者群里,还不够多。所以你的回来,无疑地会有重要的影响的。当然工作岗位不必我来替你操心,但我希望我们能在一道工 作。如果需要我预先计划和准备,请你来信。"后来,华先生还跟我讲过,你回来要想做研究就到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你要喜欢教书就到清华大学。段学复先生 也说,可由我选择在清华或者科学院工作。

  访:后来您为什么选择了清华大学而没有去科学院工作?

  徐:我对清华是有感情的,对它的印象也很好。而且,我觉得在清华一边教书,还可以一边做研究。这对研究并不影响。当时,清华的图书资料很好,很 充分。我觉得在大学不见得比在中国科学院差。在科学院,做研究时间比较充裕。但是,在大学里可以接触学生,讲课。在我看来,我回国后通过教学也增进了很多 学问。这就是教学相长。比方说,我从英国回来的时候对于泛函分析只知道皮毛。后来在吉林大学(原东北人民大学),各种课都要开,广义函数论、泛函分析、巴 拿赫空间等都可以开。开课之前,自己需要作准备。准备就是自学呀!通过教学以后,搞得更懂了,更好了。学问也长进了。我现在体会到,很多学问是通过教学相 长得来的。从数学史上也可以看到,很多国外数学家都在大学教书,很多成绩都是在大学完成的。希尔伯特没有离开大学,庞加莱没有离开大学,很多一、二、三流 的数学家都在大学工作。

  访:西方基本上是教学与研究结合在一块的。

  徐:在科学院整天坐办公室,做研究,没有教学负担,当然效率会高一点。但是,我觉得教学生,当然后来有研究生更好了,对于搞学问也是有好处的。 特别是,解放后我们向苏联学习,教学质量、课程要求、门类比解放前的多得多。这使我们学到了不少新东西。当然,教学工作要花点时间,但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我觉得没有后悔。唯一一点,是搞运动、开会。我想科学院系统也一样要搞各种政治运动,是不是?政治运动耗费时间太多。这完全是浪费。

  访:在您送给我们的书信中,有华罗庚先生在某年元旦与元月2日分别给您与唐敖庆各写了一封信。华先生在给您的信中说:"我服从组织,并无己见。 中央当能全面考虑,使弟在优长最多发挥及最易发挥处工作。"他在给唐敖庆的信中写道:"尊兄所提'数学研究所能否让您离开'一节,是一问题。我是无法肯定 答复的。就主观看来,跟我做研究的这些青年们势难不顾而去也。总之,今年春节附近,政协开会之后,高等知识分子一定会更合理地安排一下也。"从这两封信来 看,似乎是您和唐敖庆事先请华先生离开数学所到别处工作?您能否讲一讲此事的来龙去脉?

  徐:这两封信是1956年1月写的。在这之前,华先生参加了钱三强先生作为团长的中国科学家代表团访问苏联。从苏联回来后,他们在长春的宾馆住 了几天。当时东北人民大学请他们作报告,华先生也作了报告。他和匡亚明校长见了面。匡校长跟我说:"你下次到北京去跟华先生讲,希望他来做副校长。"匡校 长还说:"我自己再过两年不当校长以后,可以让华先生做东北人民大学校长。"匡校长让我给华先生带口信,并把他写的信带给华先生。后来,华先生把信给关肇 直看了。关肇直对我和这件事情很有意见,他知道我是党员。他埋怨我,为什么党内不事先通通气,而是背后帮助东北人民大学拉拢华罗庚去当校长。

  访:为什么华先生后来没有去?

  徐:华先生考虑比较多。一个原因是,他是民盟的中央委员,在北京的社交面比较广,而到东北人民大学不就相对孤立了吗?我把信和口信都带到华先生 的家里。匡亚明校长很有魄力。他说,华先生做两年副校长后,他可以将校长职位让给华先生。当时,东北人民大学化学系主任唐敖庆也知道这件事。他动员华先 生,希望他去。从华先生给我的信中所说"我服从组织,并无己见",可以知道华先生尊重组织决定,组织观念很强。这与思想改造运动对他的影响与反胡风运动之 后知识分子更加小心了有关系。

  访:我们看到,华罗庚先生与陈省身先生在新中国刚成立后给您的信中都提到您关于连续统假设(Continuum Hypothesis)问题的研究。当时,华先生认为这是个"难题"。陈先生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但是,据我们所知,他们似乎都没有深入研究过这个问题?

 徐:对。华先生坦率地说:"关于Continuum Hypothesis,我是一个大外行。我所知道的,没有超出Sierpinski一书的范围。G?�del自发表该文章后,近来并不知道他有些什么工 作。就是那篇文章,弟也未深读,对于老兄所示的一切,不能赞一词,但知道你在搅一'难题',这是异常欣慰的。"他还提醒我三点:"1.勿将证明轻易告诉他 人。盖如果有错,则First impression不佳,会影响你的将来。如对的,则'甚防�手'。此乃一大问题,不可不慎。2.仔细思索之后,如不发现错处,弟可代你细看一遍,然后 在一集会中陈述一下。3.如果证明不错,请用中文在中国杂志(如清华理刊)上先发表,至少在中国刊物上先发表。此可使我国的学术地位提高。"最后,华先生 叮嘱我要"小心慎密,时时以'为祖国光'为念。"

  访:华先生谈的都是肺腑之言。可以看出,他对您抱着很高的期望,并且也很有爱国心。当时,陈省身先生对这个问题也很关心?

  徐:陈先生认为它是数学中的一个基本问题。他表示,如果我写完论文,可以送给他一份。他虽然对这门知识了解很少,但愿意帮我征询与他有交往的著 名数学家哥德尔(Kurt Godel,1906―1978)的意见。哥德尔对连续统假设问题做过研究。后来,他还主动提出愿意请正在哈佛大学研究逻辑的、从西南联大毕业的王浩先生 审阅。

  访:后来,您对这个问题的研究进展如何?

  徐:我年轻的时候在清华做助教。我首先搞渐近积分、渐近分析。这些方面的文章,国际都承认。到现在为止,国际上还在引用这些文章。特别在多元渐 近积分方面,我做得是最早的。我到英国留学后有一个雄心:搞连续统假设问题。我在这上面花了不少时间,但结果没有做成。后来,美国的柯恩(Paul Joseph Cohen, 1934― )用模型的方法,成功地证明了连续统假设和选择公理的独立性。美国将它列为十大数学成就之一。其实,关于连续统假设的独立性的直观思想,我早就有了,而且 某些思想已经和柯恩的很接近了。我想我没做成功与当时的环境和条件有关系,如果有搞数理逻辑的专家合作,或者有人提醒我最好以公理化集论作为基础,不要以 素朴集合论作为基础,那就有可能得出有意义的结果。

  访:我们看过阿达玛(Jacques Salomon Hadamard,1865―1963)的一篇文章。他说他与相对论擦肩而过。他在爱因斯坦之前曾试图从数学的角度来看相对论。但是,他做了一段时间之 后,认为这条路可能走不通。当时,他就放弃了。后来,人家解决了。他回过头来看,当时如果他坚持,并且在方法上如有改进,那就有可能前进。他说,为什么和 相对论擦肩而过,就是没有把握这些。对于研究工作来说,观点思想非常重要。这决定了你能不能成功。

  徐:我同意你们的观点。思想确实很重要。对于数学研究来说,最根本的是创造性的东西。同时,一个数学成果要想写成可发表的形式,技术性的形式表现也很重要。

  访:您能不能再回忆起您与陈省身先生的其他交往?

  徐:1949年初陈先生到美国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他计划做一次"欧陆之行",可以跟我在英国见面。但是,后来 由于种种原因而未果。不过,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1950年,第十一届国际数学家大会在美国哈佛大学召开。当时被邀请作大会演讲的共有二十二人,陈先生 就是其中之一。这对于中国数学家来说还是第一次。同年9月,他专门给我写信介绍会议的情况,并讲述了观感。他说:"国际数学会在哈佛开会八日,出席者二千 余人……此次得Fields Medal者两人:Schwartz 与Selberg〔2〕。被邀作Hour(指大会的一小时报告――本文访谈者注)演讲者二十二人,弟亦滥竽其中。一般观感,觉十余年来数学界变化之大。如 此会在1940年召开,主要人物必相差甚多。目前健康之现象,为Synthetic之趋势。法国新进Bourbaki学派,似前途未可限量。此派主要出发 点,为以抽象观点,治整个数学。"他还特别讲到苏联未派代表参加这次会议,"但科学院曾来电,祝大会成功,盼科学工作能不受政治影响也!"陈先生参加会议 后的喜悦之情与对中国科学发展的关心都溢于言表。

  访:谢谢您详细地、开诚布公地讲述了那么多亲身经历,使我们受益匪浅。
  
  (本文系"二十世纪口述中国科学史丛书"中《徐利治访谈录》一书之一部分。整套丛书将由湖南教育出版社在近期陆续推出。)
  注释:
  〔1〕1948年,华罗庚与陈省身都当选为中央研究院第一届院士。这次选举是由中央研究院第二届评议会组织并主持的。评议会经过五轮投票,一共选出了 八十一位院士。数学这门学科共选出五位院士,即姜立夫、陈省身、华罗庚、许宝�、苏步青。前三位在第一轮投票时即被选出。许宝�与苏步青是由第二轮投票选 出的。这次院士选举坚持了严格的民主选举程序,选举出来的院士基本都是中国学术界各门学科的翘楚。
  〔2〕指1950年的两位菲尔兹奖获得者:施瓦尔兹与赛尔贝格。




+==+==+==+==+==+==+==+==+==+==+==+==+==+